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喪葬宴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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喪葬宴9

涼亭裏四面來風,坐了沒一會兒就覺得手涼腳涼的。駱雪把手塞在小巴暖呼呼的肚子底下,漸漸有些不耐煩,懶洋洋打了個哈欠。

“你有帶吃的吧?給我,餓了。”她朝一旁的岑寂攤手道。

“狗鼻子。”岑寂笑了一聲,不用猜都知道她是早就嗅到了味。他從隨身帶著的包裏拿出袋牛皮紙包的點心,給她推了過去:“茯苓糕,吃吧。”

駱雪立馬精神了,挺直腰板,把包著茯苓糕的牛皮紙打開。

小巴舔舔嘴,小爪子攀上了桌,一雙眼極熱切地看著她手中的點心。

駱雪摁住了它想扒拉的爪子,心滿意足地低頭嗅了嗅點心的甜香味道。抓起塊茯苓糕正要吃,註意到一旁的岑寂正直勾勾看著她。

“想吃嗎?”她手腕一轉,把茯苓糕往他嘴邊送:“啊——”

“啊。”岑寂很配合地張開了嘴。

“不給!”駱雪迅速縮回手,把茯苓糕滿口塞嘴裏,朝他擡了擡下巴:“想吃自己拿。”

“……”又逗他呢。岑寂無奈嘆了口氣,轉瞬又有點想笑。

吱嘎吱嘎,有車輪滾動碾轉的動靜。

在涼亭裏悠哉吃點心的兩人一貓同步循聲轉頭,看向了推著豬肉車正往他們這邊走來的王海玄。

“兔子來了。”駱雪低著聲道。

岑寂抿唇一笑,看了她一眼。

王海玄在涼亭邊停步,搭訕道:“這麽巧。二位在這歇腳呢?”

“嗯,這裏風景不錯,我們在這野餐。”岑寂現扯了個謊,邀道:“既然這麽巧都遇上了,要不賞臉也一起吃塊糕點?我這茯苓糕可是福雙樓買的,平日裏不排號可吃不著這口。”

“呦,是福雙樓的茯苓糕啊。那可是招牌。”王海玄故作猶豫地盯著桌上的糕點袋子看了看,將推車停穩。撈起掛脖的毛巾擦了擦額角的汗,走了過去:“趕巧我也有話對二位說。那就,打擾了。”

“別客氣,坐。”岑寂把糕點袋子往他那側推了過去,“一回生二回熟。咱們這也不是第一回打交道了,你隨意一點就好。”

“欸,好嘞。看我這一手的豬油,真是不好意思。”王海玄確實是餓了,盯著袋子裏的茯苓糕咽了咽口水。他在外衣上蹭擦幹凈手,兩指一捏,很小心地捏起塊茯苓糕,咬了一大口:“嗯!是這味兒,好吃!”

“嗝——”駱雪打了個嗝。

桌邊的兩道目光齊刷刷轉向了她。

岑寂被逗樂,噗呲笑出聲。

駱雪急忙捂他的嘴,尷尬清了清嗓子,轉頭問一旁楞住的王海玄:“你剛剛說,有話跟我們說。是什麽話?”

“啊,對。那個……”王海玄把手裏剩下的茯苓糕全塞進了嘴裏,左右觀望了兩眼,低著聲道:“關於那晚的事,我記起有遺漏的部分,忘了跟你們說。”

“遺漏的部分?”駱雪與岑寂對視了一眼,追問道: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

“我跟你們說這些,也就一個請求,”王海玄把自己的來意言明了,“關於我和那家媳婦的事,你們一定要保密。”

“這個自然。”駱雪滿口應下。

“我們只是想調查清楚真相,這事抖出去對我們也沒好處。”岑寂補充了句,算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。

有了他們這準話,王海玄這才放下心來,又拿起塊茯苓糕,邊吃邊說:“其實事發那晚,我在那屋裏聽到了點聲音。”

“什麽聲音?”岑寂問。

“哭聲,”王海玄肯定道,“女的,是女人的哭聲。”

“女人的哭聲?”岑寂若有所思道,“當時那家的媳婦,死了嗎?”

“死了,臉色鐵青,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。那會兒他們家那女娃娃也死了。至於那哭聲,我是光聽著聲了,沒見著有人。所以這事我一直覺得玄乎,根本不敢跟人提。”王海玄心有餘悸道。

“你確定沒聽錯。”駱雪問。

“沒有!真沒聽錯。”王海玄又謹慎往邊上看了看,確認周圍沒人,這才壓低了聲道:“現在那屋還鬧鬼呢。我聽村裏頭的人說,那死了人的屋子裏偶爾還是能聽到哭聲。是兇宅。”

“兇宅?”岑寂與一旁的駱雪對視了一眼。

駱雪歪了歪腦袋:“女人的哭聲?”

“有點意思。”岑寂勾唇道。

簡短聊了幾句,剩下的茯苓糕岑寂讓王海玄打包全拿走了。王海玄走的時候他還很客氣地走去路邊送了送。

吱嘎吱嘎,推車聲慢慢遠去,涼亭裏又只剩了兩人一貓。

駱雪摸走了岑寂口袋裏的一顆薄荷糖,窸窸窣窣剝開糖紙:“他們這互揭老底的把戲,該不會是提前商量好的吧?”

“你是說他們想故意混淆視聽?”岑寂道。

“嗯哼。”駱雪聳聳肩。

“是有這個可能。”岑寂話音稍頓,望著王海玄走遠的方向,轉了轉指間的圈戒:“不過王海玄跟被滅門那戶的媳婦有染,這事應該是真的。”

“這麽肯定?”駱雪訝異看他。

“王海玄褲子上的補丁,跟男死者袖口的補丁針法一樣。”岑寂道。

“啊。”駱雪把糖塞嘴裏,悶聲思考了片刻,抱起小巴起身道:“那就,走吧。”

“去哪兒?”

“兇宅。”

在村裏連著查了幾日,一直沒進入過被滅門的那戶兇宅。倒也不是疏忽了,只是黃姑拿著羅盤在兇宅內外一番查看後,一再叮囑此處不能再有活人進出了。說是兇險。

村長擔心再出事,便差了村民輪番在出事那戶的門口把手著,看守很嚴。

如今那五具屍體還在義莊停著,說是再有四日後便要葬入水漁溝。

到了被滅門那戶的門前,駱雪站在村道上,隔了點距離盯著上鎖的鐵門看。門上掛著粗鏈重鎖,貼了畫符的封條。

原本在院子周圍巡邏打轉的兩個村民只剩了一個。剩下的那個村民被正午的太陽曬軟了骨頭,正坐在門口的石墩上打瞌睡。

王海闊家與被滅門的那戶人家之間只隔了道高高的院墻,王海闊的母親在敞開的院門口刮魚鱗,一擡頭,瞥見兩個外鄉人又出現在了村道上。

她匆匆忙忙拎起還沒剖完內臟的魚進院鎖門,連盆都忘了拿。

岑寂循聲往王海闊家門口瞧了一眼,豎指貼唇,朝轉頭看他的駱雪比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
駱雪會意點頭,尾隨在他身後,悄聲繞行到院子的後方。那院的後方果然就如王海玄所言,有個腌菜的大缸。

踩著大缸攀上墻,駱雪朝站在墻邊的岑寂伸出手,示意他把傷了腳的小巴遞給她。

岑寂搖搖頭,換了個手抱小巴。一腳踩住大缸借力往上一躍,單手撐住墻頭輕松翻進了院。

動作好快!駱雪暗嘆於他身手矯捷,朝他豎了豎大拇指。

她挺要強地擺手拒絕了岑寂想來攙她的動作,往側面滑過去一小段距離,踩住院裏的一塊大石跳進了院子。

穩穩落地,沒鬧出太大動靜。

兩人相視一笑,並肩往屋子的正門口走。

正屋的兩扇木門上貼了對門神畫像,原本掛在門上的鎖掉在了地上,畫了符的封條也被撕開了。

守門的村民一直在外頭巡邏,沒入內過。破開這門的,也不知是不是其他的外鄉人。亦或是,兇手回過作案現場?

駱雪走去門邊,蹲地撿起落地的鎖,看了看鎖裂的缺口。有被外力強行破開的痕跡。

她看了眼蹲到她身邊的岑寂,將鎖置於鼻下,細嗅了嗅。

“能嗅到什麽特殊的味道嗎?”岑寂問。

“太雜了。不過,有一個味道是好像有點特殊。”駱雪偏頭看向幾步外留有敲砸劃痕的石塊,“有豬血味。”

岑寂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伸手撿拾起那塊約莫有一個拳頭大的石頭,翻轉著看了看,轉手遞給了她。

她又嗅了嗅那塊石頭,轉瞬肯定道:“就是豬血的味道。”

“會不會是王海玄?或是,王海闊?”駱雪猜測道。

“有可能。”岑寂點頭道。

“可外頭傳的,鬧鬼的哭聲,是個女人的聲音。”駱雪盯著手中的石塊又看了看,不確定道:“會不會……是王海闊的母親?”

“鎮上殺豬的可不止他們這兩家,”岑寂提醒道,“況且,外頭傳的謠言,也可能是有心人蓄意捏造出的謊言。”

這話在理。駱雪點點頭,看他輕輕推開了面前兩扇虛掩的木門,起身跟了進去。

明明外面日頭高懸,屋裏的光線卻不怎麽好,暗沈沈的。

撲面是一股濃郁的粉塵味,血腥氣在灰蒙蒙的空氣裏隱隱浮動。味道很糟糕。駱雪被嗆咳了幾聲,曲指捂鼻,一雙眼在屋內游移打量。

屋裏陳設簡單,正對著正門的是半面墻那麽大的裝飾鏡,鏡子下是一個櫃體式樣的儲物箱,箱子上放著幾盤幹癟癟的瓜果。果盤後放著一個插了半截斷香的香爐。

據王海玄所述,當時那幾具屍體就倒在正屋裏,歪七扭八地躺在了餐桌邊。屋子正中央的那張紅漆八仙桌應該就是餐桌,桌面上殘留了食物殘渣的氣味。

她彎腰細察桌子周圍有無殘留的線索,擡眸一瞬瞥見了桌子底下似有一異物。

一個細長狀的東西,用膠帶粘在了桌子底部。

“岑……”她本打算叫上岑寂一起看那東西,一回頭,發現岑寂不在屋裏。想著他或許是去其他房間檢查了,便沒多想。

她止了話音,往桌子邊又挪近了些,伸手抓住了粘在桌下的那個東西。

“唰——”的一聲,她利落把桌下的那東西連著膠帶一起撕了下來。攤手一看,正是釘在屍身上的鎖魂釘。

她還未及細瞧,有女人的哭聲在耳邊乍然響起。

“嗚嗚嗚嗚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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